（一）历节痛风

病员李某，女性，63岁。

住本镇仁厚里。病者患历节痛风已一年之久，经中西医药治疗，效果未见理想。有的医生认为她的病是血不荣筋所至，投以大补气血之剂，其病加剧，手足关节红肿，灼热，人物皆不能触近，触则其痛彻心，呼叫泪下，足不能行，手不能握，两餐需别人喂食，二便更须用便盆在床上排泄。其人清瘦，但精神尚健，能自诉病情，侃侃而谈。

戊戌夏，仰卧于自制轮椅，两人推来就诊。诊其脉洪大，辟辟弹指，而色微赤，舌色光莹，无苔，观察四肢关节如上所述。余思其痛楚之甚，火为之也，火之燔灼，水之亏也，如此来势之病，滋水以济火，养阴以配阳，能有济于事乎？故必须泻阳以救阴，釜底抽薪，而后水不枯竭，而阴得以濡之也。即投以白虎加桂枝汤三服，并嘱以生鱼葛菜汤作辅助治剂。

越三日复诊，其痛大减，能扶杖自行来诊，仍以前方治之。在治疗旬日期中，主用石膏已三斤之多，间服清骨散而厥疾遂愈。最后嘱服淮杞煲水鱼以善后。

亦尤有要申其义：“肾主骨，诸筋皆属于节。”故人身之关节无不由筋骨所联属者也。换言之，关节之病变，即肝肾之病矣。

故《金匮要略·中风历节篇》曰：“味酸则伤筋，筋伤则缓，咸则伤骨，骨伤则痿。”又谓“寸口脉沉而弱，沉则主骨，弱则生筋，沉即为肾，弱即为肝。”此则详明指出关节之病变，与肝肾有直接之关系，此内因也。关节之所以能运动自如，又需阳气以温之，津液以濡之，而后能得其生理之常，故《黄帝内经》云：“阳气者……柔则养筋”“谷入气满，淖泽注于骨，骨属屈伸泄泽，补益脑髓，皮肤润泽，是谓液”“是故血和则经脉流行，营覆阴阳，筋骨劲强，关节清利矣。”此之谓也。

至于关节病由内外邪相合而成者，如《金匮要略》所云有“汗出入水”“饮酒汗出当风”使“营气不通，卫不独行，营卫俱微，三焦无所御，四属断绝”等。

今本例之病理形成，是内因多而外因少，诚如前述，“其痛楚之甚，火为之也，火之燔灼，水之亏也，故必须泻阳以救阴，釜底以抽薪，而后水不枯竭，而阴（包括津液血液）得以濡之也”。白虎加桂枝汤原为治温疟之主方，今运用以治历节者，取白虎以泻阳明之亢盛，即所以救少阴之水竭，且四肢皆禀气于阳明，阳明治而四肢之关节利矣。取桂枝以行经脉而调营卫，即本方原文“骨节烦疼”之主治也。

食养两方之意义，取生鱼（又名斑鱼），鳖鱼（即水鱼）以滋补真阴，而水鱼又长于治骨蒸劳热。葛菜于滋阴之中，治其痰火之亢旺。怀山药、枸杞助水鱼以补肝肾之阴也。

（二）产后得蒸

余自业医之初，学识浅薄，复鲜经验。加以旧社会轻视少年入与“医不三世，不服其药”之积习，故余之业务，可谓“门堪罗雀”，萧条景况，可想而知。

本区庞头乡有郑某，老华侨也，娶妻方氏，年华少艾，红妆白发，匹配未免不称，而一索得男，足堪告慰于闺帏矣。

方氏于初产旬日，以素无他病之躯，竟以病闻。证见遍体骨痛，运动俱受障碍，渐至虽不运动，亦感痛如焚灼。医者多以产后血虚妄投补益之剂，不独痛不能减，甚至更增其苦楚。

乙亥夏，由邻乡蔡某（蔡之次女得神病，经余治愈。蔡与病家系属亲谊）之推荐，延余诊治。见患者，形容羸瘦，弱不堪支，而面唇反若涂朱，舌赤苔黄，脉细而数，抚其肌肤，温度和平，而患者则自感热从内蒸，全身骨痛如刺。询悉分娩时，属顺产，但去血过多，今已净止矣。二便自调，饮食一般，而痛楚甚则卧不入寐，举动不能。余反复研讨，认为病已蟾园两度，当属久缠之证，而产后去血过多，又为主因，脉证一派阴虚阳亢之征，更误于前医之温补，其为产后骨蒸之证，固无可置疑矣。治宜先去其蒸，使阳不亢旺，而阴自不受扰矣，遂用柴胡清骨散嘱服二剂，并自加猪脊髓15克同煎，服时加猪胆汁、童便各一酒杯。

第三日复诊，骨痛蒸热已减，余证好转，因改用大补阴丸加归芍，服三剂，并同时炖服淮杞水鱼汤，使双管齐下，奏功更捷，三服竟而诸证悉痊矣。

柴胡清骨散载在《医宗金鉴·杂病心法》中，妙在以猪脊髓治骨髓之病，同类相求也。而胆汁、童便又取二物以降肝肾之阳，使之下潜，不致亢旺为害也，是于草木无情之中，寓以食疗之旨，法至善也。

世谓产后多虚宜补之说，固有至理存焉。而“大实有羸状，至虚有盛候”，又为事物中之不常也，本例是矣。故医者治病，必知其常，更知其变，而后神圣工巧，操诸吾手，春回大地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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